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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周芬伶《影子情人》及《浪子駭女》

初識周芬伶的文字,是好多年前的事。讀來就像那種刻板印象中的「中文系公主」所寫的,夢幻與耽溺有餘,生活體驗不足。她在《影子情人》與《浪子駭女》兩書的序也提到:「八○年代的女散文作家,大多出身中文系,一襲白色長裙,一頭長髮,一臉夢幻,走出來一個個恰似倩女幽魂。我也如此形塑我自己……」。

然而,這些年陸續發現她有些改變,但印象不強烈,直到年初有回在人間副刊看到她寫的〈影子情人〉小說連載,大吃一驚,她的文字何時變得如此冷靜且刻畫深刻?而且題材新穎,隱隱描寫執政黨「童子軍」紅人與一位女同志的交往,說故事的功力和直指人性的暗微,也比以往深厚許多。不久之後,我又陸續在聯合副刊、自由副刊看到〈影子○□〉等不同小說,便到處追逐著各大副刊看她這一系列的小說。後來看到消息說九月要出書,便鬆了一口氣,決定暫時停止如此吃力的動作,畢竟我本來就只看三大報副刊(當然不包括五月才創刊,半年後仍在推廣期的某水果報),頂多瞄一下中央副刊,如果登到中華日報去,那些報紙我不知道有沒有網路版,而報紙的版型很差,我不愛看,因此看書可以一口氣把所有故事看完,何樂不為?

影子情人》沒讓我失望。只是書中的次序跟當初我的閱讀次序有些不同,但我還是從頭看起,瞭解這幾代女人的恩怨糾葛。其實最令我驚嘆的還是周芬伶的自序,周寫她對小說的癡迷,以致於有錯誤的婚姻和感情,讓她遭受家暴,除了不忍足睹,也忍不住掩卷嘆息:多少女人夢想另一半是個有才華的人,但到頭來卻是如此的下場。這恐怕不只是上個世代女人的想法,就連比我年輕的女生,也可能會這麼期盼(我好像在什麼刊物上看過類似的宣言)。但實情是,有才華的男性太少,而在這些有才華的男性當中,多半恃才傲物,儘管斤兩未必夠,若要再加上人品,那麼可算得上稱頭的無幾。其實兩性關係應該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若有一方在某方面多一點才幹,因此讓另一方在剛開始崇拜他,但日子久了之後,那些磨人的壞脾性跑出來,是沒有人可以忍受的。更何況,周芬伶的丈夫和情人對她是那般的苛刻、不體貼,不會因為兩人都在寫作而多一點寬容或有一起努力的心態,偏偏周芬伶的文學成就還比她前夫高,傳統相信男尊女卑的男人,更覺得有氣難出。至於找到志趣相投的另一半,那真是難上加難,伯樂相千里馬從不是易事,更何況想找能力能匹敵的人,要求自己向來是比要求別人容易的。周芬伶的遭遇,《浪子駭女》有更進一步的細節,這本散文式小說,更加貼近她的個人生命,儘管小說有些部分未必是真實。這兩本書該是合著看的,才會發現其中有相映之處,未必是相映成趣。

人生的恩賜與文字的行雲流水可能是兩回事。不只周芬伶,很多作家都這麼體驗過。可能人生低潮時,卻是文思泉湧期;而文字枯竭時,卻可能是人生得意時。花無百日紅,或許就是這種道理吧,人事總有幾分遺憾,沒有人可以全有,也沒有人是全無的。

不只文字,周芬伶體驗到情慾的需求,也是兩人關係的蹺翹版。〈影子妻子〉:「很多人拙於表達自己,……語言文字不但不能成為橋樑,反而構成一道牆。最糟糕的是將語言文字的障礙,轉移到肉體的溝通,而大多數人的肉體溝通都是障礙重重,只有更加令人挫敗。……如果慾求相差懸殊,只有分手一途。奇怪的是色魔偏偏喜歡貞女,烈女敗給流氓」。或許因為這種失衡,〈浪子駭雲〉中,那個在異性戀婚姻和愛情上受挫的「我」,最後尋求的是同性伴侶,以求從異性戀的困境中解脫。性傾向是否固定,或者,可隨心智改變?我突然迷惑了。

〈影子同志〉寫到左統和左獨的女性,讓我好生驚訝。對於台灣左派來說,左統是從來都不為時局所容,國民黨時代,他們因「左」而下獄,民進黨時代,他們再因「統」而被打壓,他們是台灣政治社會中最弱勢的一群。(九陽說:「文革死那麼多人,你們對中國仍有信心嗎?」九十九號說:「那只是過程,我相信中國團結才有希望,我們真正的敵人是美帝。」九陽說:「你們是狂熱的民族主義者,愛國主義者?」九十九號說:「我們是和平主義者,我們都經過戰爭,那才是人間煉獄。」)閱讀九十九號的遭遇,我想起了很多故事,好比曾經內心嚮往左派理想而到了中國大陸的作家陳若曦,最終仍是理想破滅,逃往美國。學中文的周芬伶能帶到這個環節,我不由得對她這幾年的遭遇感到同情與敬佩,敬佩她從龐大的苦難中,淬礪出文學成就,讓人可以從這麼好讀的故事,去體察左統份子的永遠「不合時宜」。

而〈妹妹向左轉〉寫到新一代女性念了馬克思(我堅持要用這個「思」才對)理論後,到了大陸,才發現與該地完全不合的遭遇,讀來真是入木三分:「他每咯一次痰,ms馬克斯的肩膀就跳動一下。……那一年,柴玲和封從德解除婚約。

有點巧的是,許多人猜測〈影子情人〉中的阿國在真實生活中的指涉人物,前天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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