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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江湖

「同業是最嚴格,最挑剔的。」朱天文在印刻文學誌創刊號的「朱天文凝視」專輯中,對舞鶴如是說。

下午拎著包包走去和同業談事情的路上,覺得好疲憊,眼皮沈重,有機會就打呵欠。即使前一天休假,但也沒閒著,依舊為工作而做了一夜的功課。看來是有成效的,至少,這位比我早入行近十年、在國外華人圈小有名氣(即使這種名氣是因為華人圈太小,但跨越的國界也夠大了)的同業,覺得我的功力不錯。資深的同業前輩就像最敏感的探針,妳有幾分火候,一測試便知。當然,探針也有品質的差異,即使年限差不多。

以前覺得做功課是基本的,功課一旦做了,接下去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但在不同場合和其他人較量的結果,似乎並沒如此簡單,各人的天賦還是有差異的,有些人即使做過功課,怎樣都沒辦法上道。知道自己可以勝任某些事,做起來就更有責任感,做好分內的事是盡我對這個單調社會的一點心意。我向來都很敬業地對每個業務內容做過研究,像是還在寫論文,好似醫不好的學術職業病,忍不住搬到職場上來。原本會把我認為重要或有意思的部分另外列一份,事前再瞄一眼。現在責任感越大,工作量亦加繁重,因此經常省下這些功夫,隨機應變的成分佔去大部分,即使聽到不中聽的話,也能面不改色地繼續談下去,直到完成。

身在江湖,總有些行話。不管是說,還是聽。自然要去分辨的,其實多半是不在意,待的越久越不在意,因為有些人是要討歡心、討好處,更多人是根本不足一提的,那麼,他們的稱讚,就更不算什麼了。倒是同業的話,讓我可以有幾分可以欣慰的,即使許多同業前輩追求數十年或一輩子才拿到或拿不到的某種認證,我早已在入行前取得。雖是一時的幸運,也是早先放棄許多才換來的,一得一失,人生循著一定的韻律進行。

「少年得志大不幸」曾經很短暫地想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然後覺得跟我無關,便丟開了。在這樣普遍欠缺標準、欠缺辨識、欠缺信仰、欠缺自制、欠缺上進的時代,得志的少年可曾多過?大眾善於遺忘,而旁人也從來不會對這些人有什麼優待的,說不定免不了要閒言閒語酸葡萄幾句,而生活依舊得進行,條件從來只有更加艱困,而沒有因此變得容易的。

對我來說,人生次序早已和絕大多數人不同,也不在乎那些同輩的人在意的事了。我只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也只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其他就不關我的事了。即使別人認為這種好似有些孤絕的態度在二十多歲的年齡,似乎早了些。對我來說,許多人以為的人情世故,只是導致最後一事無成。這世界如此之大,誰能討好所有的人?一個群體總有其結構性,說難聽就是群體之盲,衝破之後,會發現世界更大,沒必要困在其中。所以,能省下無謂的溝通,就省下來,即使我只是發呆也無妨,更何況有許多根本稱不上「溝通」的,就更不需要了。別人的不長進,向來與我無關。

我只為自己寫作,也只願意做想做的事,我最崇敬的作家之一Doris Lessing在鉅作《金色筆記》中寫道:「我親愛的安娜,正因為妳對於藝術的態度如此之貴族,妳才會只為妳自己而寫作。」對於其中的「貴族」二字,我的解讀是:多數人接近不了的。文學本有瞭解的門檻,理解力太差的人進入不了文學的殿堂;生命本有體會的門檻,沒有慈悲心的人進入不了生活的堂廟。為自己寫作更需要一種門檻,需要對自己夠誠實、夠信賴,以及夠不在乎閒言閒語。

過去的風風雨雨,即便是挫傷,都已孕化為我的一部份。這些年更能體會有些事是有定數,成功表示是可行,可以繼續嘗試;失敗就是此路不通,沒什麼必要死守堅持下去。所以我只走自己一路跌跌撞撞、頭破血流開出的道路,畢竟別人希望我要走的路,已經試過了,責任已了。每一個時期,都有做某些事特別順利的優勢,對於這點,我再清楚不過,也因此不願意被擋著,踢開小石頭並不難,但注意那些小石頭,就會分散許多精力,我只想保留我的時間和精力在我想做的事情上,對於其他,都是其次的其次。

人生的道路上總有石頭。石頭之所以為石頭,在於它只是石頭,而不是玉或鑽石,還有開鑿的可能。如果幸運,可以把絆腳石變成踏腳石。如果不幸,可能踢到石頭而受傷。此時如果還有餘力,應該踢開或搬開,省得其他人受傷。如果沒辦法,就繞過去吧。千萬別想跟石頭溝通,「頑石點頭」只存在於故事或幻覺中,而不在現實裡。除非是石雕師,但我對雕刻沒興趣,因此視而不見最方便,也省了許多功夫。礫漠也是一種景觀,現在可能看到不想看,但百年後,可能變成沙漠,依然毫無價值。所以能看就看,不然就搭飛機換條航線換種景致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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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住進排油煙機裡

這幾天在臉書上回顧去年我們家被蜜蜂入侵的照片,也看到有人在臉書上詢問蜜蜂在房子上築巢的問題,於是想起去年的經歷。事隔一年,現在終於可以平心靜氣地回顧這件從沒預期到的事。 無意中看到蜜蜂大舉搬家那天是學期的倒數第二天。因為當時Armstrong Garden Center有折扣,所以我先去買了一些植物之後,再去學校接小孩回家。小J當天去同學家的期末派對,所以我跟小P回家。小P進屋裡後,我把植物搬到後院,然後就看到一大群黑麻麻的蜜蜂在我們後院,往側門的通道前進,牠門數量多到讓我想起卡通和電影裡,有人用棒球打到蜂窩,然後一大群憤怒的蜂傾巢而出的景象。我當時並不知道牠們在搬家,因為怕被叮,只能在後院待了一個多小時。但是牠們群聚之地是我回屋裡的唯一路線,最後只好硬著頭皮,在牠們數量減少時,屏住呼吸慢慢地經過那個地帶。 回到屋裡後不久,我懷疑我有幻聽。我一直聽到昆蟲的聲音。一開始,我以為我把蒼蠅帶到屋裡了。直到我終於看到那隻小昆蟲,我才發現我弄錯了,是蜜蜂跟著我進到房子裡,不是蒼蠅!若只有一隻,我會想辦法把牠弄出去,何況之後看到不只一隻! 最最恐怖的,莫過於煮飯時,我不時看到蜜蜂從排油煙機裡飛出來。這個發現讓我錯愕莫明,因為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抬頭仔細看了排油煙機,上頭的縫隙應該沒那麼大呀!而且我聽到排油煙機裡有奇怪的沙沙聲,感覺有東西在裡頭移動,難道是蜜蜂在裡頭亂飛?不只是這些,有時似乎有東西從排油煙機往下掉,幫我煮的東西「加料」,這實在太太太恐怖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都快要驚聲尖叫了。 從排油煙機飛出來的蜜蜂,後來都貼在水槽前的窗戶玻璃上,像是想要出去。煮完飯後,我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往牠們身體底下伸過去,讓牠們的腳抓在筷子上,然後我就這樣一隻一隻小心翼翼地送到後院去。但是有更多蜜蜂不知道怎麼進來的,牠們在玻璃上看著外頭又逃不出去後,就絕望地死在窗台上。持續看到一堆蜜蜂死在眼前,其實滿令人崩潰的。 這種情形持續了幾天,我們實在不堪其擾,我都不敢煮飯了,免得一開抽油煙機就要驚動一群蜂,但這主客關係是否錯亂了?某人說要找殺害蟲的公司來殺蜜蜂,我說不要,牠們是益蟲,美國的蜜蜂已經減少很多了,我們不該隨便殺蜜蜂。於是他又找了養蜂人的資訊,問到半小時要價$150,他要我打電話找他們來。 這價錢實在不是普通的貴,從沒找過一種服務開那麼高

鬥地鼠

  去年因為疫情的關係,各植物社團都增加許多新會員,然而,收穫季到時,各種關於鼠輩的貼文也大增,包括:老鼠、松鼠、地鼠、土撥鼠、鼴鼠和負鼠(註)等。跟著而來的,是各人法器盡出、大顯神通的鬥鼠文,陷阱、毒藥、聲波、放貓屎、埋辣椒、打彈弓、打BB彈等,看得我眼花撩亂,不禁佩服農友們都好有鬥志和創意。不過,也有動物維權人士三不五時要出來聲討別人護衛自家蔬果收穫的行為,在我看來,那些屬於住海邊的。 我家也免不了有老鼠和松鼠的問題,因此請了人在後院放了兩個鼠餌屋。聽說那些鼠餌非常吸引老鼠,牠們吃了之後會跑回老巢死掉。是否如此,對我來說是不可能證實的。至於松鼠,至今尚無對策。 六月中某天,有顆綠色大番茄被綠毛蟲斷頭了,綠毛蟲還在番茄的蒂頭處彎曲著身體沒離開。於是,我就把番茄放在花圃旁等鳥吃蟲。第二天蟲就不見了,不過我沒動番茄。那幾天很熱,綠番茄開始有點黃。 第三天綠番茄頭上腳下,有一部分埋在土裡,而附近有顆我之前挖出的核桃不見了,我猜是松鼠埋核桃時,順便埋了番茄。 但第四天番茄不見!附近的土被挖得亂七八糟,有石頭在一旁,看起來像是花床深部的土,而我前不久新種了粉紅紫扇花不見了,去年種的紫色紫扇花也沒了。那天晚上我去澆洗菜水時,居然看到一隻老鼠從花圃邊新挖的洞跑出來!我感覺自己快昏倒了,老鼠這麼有心機,居然會打地道挖洞來吃番茄!我開始為我種的番茄擔憂。接下來要加強防範老鼠,還要重新布局植物的位置。 之後,花圃持續被打洞,植物因此陸續失蹤。只要看到有新的土丘,旁邊有底下被帶上來的石頭,我就知道,那個不速之客來過。我因此每天都對著花圃吹鬍子瞪眼的,這個討厭鬼可以不要來我家嗎? 不幸的是,災情持續擴大。接下來,連草地都遭殃了。我每天起床後,透過落地窗,看到草地又多幾個洞,就感到痛心疾首,牠再持續往右打洞下去,遲早會到我的鐵線蓮和番茄重地。我仍在苦等那些大番茄曬紅,千萬不能有外侵者來搶。 不過,那傢伙顯然不是一條線一直往右移動,牠有時會回頭往左攻我的花圃。因為種好多年、花開時像個小汽球的桔梗和垂鍾柳也失蹤了,所以我看到兩株玫瑰葉子突然枯萎時,就知道那傢伙在底下搞鬼,所以先移植了很多年前插枝成功的紫玫瑰,然後挖另一株玫瑰樹。沒想到,我一挖,那株玫瑰就整個歪掉,我這下才發現,玫瑰的根被吃掉了!我當場差點氣哭,這是什麼老鼠!為什麼要吃那麼多植物! 回到屋裡趕緊

基因檢測發現我的配偶是我表親

前不久看到一個 新聞 ,一對目前結婚十七年、有3個小孩的夫妻,在結婚十年時做了基因檢測後,才知道他們是表兄妹。我後來再查一下,發現這種狀況並 不 罕 見。 我們家的基因檢測結果,一開始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小孩的爸爸媽媽是我們沒錯,沒有從醫院抱錯任何一個小孩,小孩共享50%的基因也沒錯,直到我發現某人出現在我的表親列。 我們四個人有不同數目的表親,以我的最多有1501人,以關係近遠排序。我看了前幾頁之後,突然有點不耐煩,想看一下最後一頁的表親是多遠的關係,點下去之後,赫然發現最後一個是某人!上頭顯示他是我的遠親,共享0.08%的基因。在他前面的一個表親是住在美國的菲律賓人,共享0.13%的基因,是我的fifth cousin,照中文說,就是十二等親。所以某人比十二等親還要遠。 公婆知道後,非常意外,因為不覺得我們兩家會有關係。我爸那邊的祖先是清朝乾隆中葉176X年來的,而公婆都是1949年來台灣的。公公問我,我們家族在遷到廣東前住哪?我也想知道,但我家族譜只有在粵東的來台前地址。好吧,那大概兩百年前是一家,也許兩家有人通婚了。畢竟閩粵贛交界處是客家原鄉,或許我們祖先從北往南移居的過程中有經過公婆某一家的家鄉? 高中生聽說我們是表親,感覺非常不適。我跟他說,照中華民國民法,六等親內不得結婚。我們已經超過兩倍,非常遠了,遠到上面好幾代的祖先都互不認識,沒有法律問題。至於美國,很多州規定first cousin不得結婚,如果結婚,婚姻無效。但加州是允許first cousin結婚的。Distant cousin沒有任何問題。 照我們兩家過去看似沒有交集的歷史,居然最後有血緣交集,那夫妻兩家都是久居台灣的人,是表親的機率應該大很多。在我研究我的血液疾病時,看到 苗栗為恭紀念醫院的陳振文醫生 說:「這可能是客家人的民族性較團結,也很少和外族通婚,因此有海洋性貧血的基因較容易保留下來代代相傳,而苗栗縣多為客家族群,相較下盛行率也較高。」就我所知,我的最近兩代都是客家人沒錯。雖然我的兩邊家族有若干人的確世代住在苗栗,但美國醫生說我的貧血不是海洋性貧血,我很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以前聽說有婚前篩檢,但沒當一回事。現在覺得婚前的基因檢測其實滿重要的。因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跟配偶是否有有問題的隱性基因,一旦它們結合變成顯性基因,問題就嚴重了,例子之一是歐洲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