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我的橋樑課程(十三) 校外教學

上了《坎特伯里故事集》後,我們有了這學期的第一次校外教學,地點是漢庭頓圖書館(The Huntington Library)。此地的門票不便宜,成人要25美元。不過,老師在一開始就說了,她會負責我們的門票,因為她的母親生前是漢庭頓圖書館受託人理事會的一員。我聽了忍不住暗暗吃驚,因為幾個月前寫作老師提過,閱讀課老師的爸爸是有名的律師,生前是雷根前總統的座上賓,名作家史坦貝克是他父親的友人,所以閱讀老師以前就見過他了。沒想到,不只是她父親,連她母親都是個有力人士。

出發前,我們分配車輛,一共三輛車,我跟印尼同學坐老師的車,所以她一路就跟我們介紹這一帶的事。到漢庭頓圖書館前,經過她母親的故居。她說她叔公以前說那是農舍。但那其實是個看起來挺現代,也滿有味道的房子。據說裡頭有五個房間,算挺大的。然後經過加州理工時,她說她的叔公以前當過加州理工電機系的系主任。顯然她們家有很多有份量的人啊。

回程時,我們再度經過她母親的故居,老師講起一段故事。她說,那區一開始是印地安人的地方,後來是墨西哥人,再後來西班牙人、美國人來了,就立了規矩,印地安人、墨西哥人等有色人種都不能住在這區。六十年代後期,她母親讓一名日本學生住在她家,街坊鄰里上門說她不合規矩。她母親跟他們爭論,說這不合理,最後她母親贏了,於是1968年後那地區原本的種族藩籬就被撤了。

我想這是她也是個自由派的知識份子的原因之一。她後來又提到她自己的故事。她女兒當年要上學的時候,她們戶籍在鄰城一間學校。該校校長勸她把小孩放到別的學校,她問為何。
校長說:因為我們學校很多墨西哥人。
老師說:那不是問題,我也是墨西哥來的。
校長說:問題是,不是妳們這種墨西哥人。
老師說:我懂了,你說那些是「窮墨西哥人」,但那又怎樣?
校長說:妳們是有知識的家長,很多有知識的家長都把小孩送往別處上學。
老師非常不高興地回答:那不代表那些家長在某些方面被教育過。我現在不想把小孩送到你這了,不是因為你講的原因,而是因為你的態度!

我很欣賞老師那句「不代表那些家長在某些方面被教育過」。因為出發前兩天,小J和他的越南死黨在附近社區為學校募款。他們碰到一個亞洲家長,對方一聽就說:「我小孩念山上的學校」然後掉頭就走。一路跟著他們的越南媽媽看到了,不是很高興,覺得他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不同學校的小孩。我事後知道了,同樣感冒,若不是像我們老師和她媽媽那種自由派的白人幫忙爭取,我們這些外國來的有色種族怎能住在好區、把小孩送到比較好的學校呢?那種以為憑自己本事住在好區、把小孩送到好的公立學校的亞洲家長分明搞錯了,他們是踩在別人鋪好的路上,分了別人爭取來的好處,所以他們應該有同樣的精神和態度,為來人開路,而不是因為自己小孩能念好學校就看不起別人。而且那不過是K-8的學校,若他的小孩念的是常春藤盟校,他的眼睛豈不是長到頭頂上了?

講著講著,我們就到了漢庭頓圖書館。我一直很想來這裡,無奈小孩大了以後很有意見,他們不喜歡博物館和植物園,於是這麼多年都沒有機會來。我們集合時,老師說,博物館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樣,有文化和藝術等,其中還有很多爭奪、偷竊、鬥爭、醜聞等骯髒的層面。我突然想起,前幾年我有陣子很想去念博物館學,聽起來念這門學問也很刺激。只是有博物館學位的學校好像不多,而且大概只有在大城市比較好找工作。

我們校外教學的目的是來看《坎特伯里故事集》的手稿、莎士比亞故事的原本等。所以老師帶我們直奔那棟建築。沒想到一進去印尼同學和我就注意到牆上赫然有句正體中文:「汝父在何處入美籍」。

那些珍貴的手稿、孤本等,都被收藏在玻璃櫃裡。透過玻璃櫃,看著那好小好小的字,讓我特別敬佩抄寫者的眼力和細心,真不是簡單的工作。那些珍貴的手抄本不但有密密麻麻的字,還有精美的手繪圖,而且有的甚至用了金箔或燙金!那時候的書真的好珍貴也好難得!親眼看見這些書,讓我更能明白印刷術是怎樣加速知識的普及以及降低書籍的價格。那的確是劃時代的貢獻,我默默在心裡幫畢昇和谷騰堡按讚。

看到那個房間的後段,我才看到「汝父在何處入美籍」的由來。原來這裡也展了一份二十時期初華人入美籍的文件,一個華人移民律師的名片和照片,甚至有當時華人準備入籍考試的教材。之前在Riverside的博物館看到早期華人移民的遺物時,我總覺得這時空中有著某種相仿又各異的命運路線。我們家遷台第一代是九世,到我這代是二十五世,算一算,我們的先祖應是十七世紀遷台的。若他(們)當時沒到台灣,而到南洋、美國或其他國家,我今天會在哪裡?又會是怎樣的人?

我忍不住反覆推敲「汝父在何處入美籍」這句話,總覺得這句話企圖要表達一種古意,但禮貌不足。若用「令尊在何處入美籍」就客氣多了。忍不住又想到有些台灣人說的「文言文用不到」,但人家美國知名的博物館裡還想用文言文來傳達一種舊時的感覺呢。

我們沒花太多時間在這區,後來馬不停蹄地去看了英式庭園、日本庭園和中國庭園。我們到了日本庭園時,我看著其中的拱橋說:「拱橋應該是中國的東西,不過現在美國人都以為那是日本庭園的一部分。」老師說:「好東西大家都會拿來用。英國人在大航海時期時,在亞洲就帶了很多亞洲的東西回英國,傳到西方世界。」這倒沒錯,我同意。

緊接著我們去中國庭園。到門口時,我看到門口的「流芳園」是正體字的,門口的簡介也有正體中文的,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好像有點樣子。很慶幸他們沒用簡體字,不然我可能會覺得這裡沒什麼文化,沒興趣多看。這裡號稱是中國外最大的中國庭園,我們的確花了不少時間在其中各處邊走邊看。亭台樓閣、垂柳湖水等,這裡都有,甚至有一個水濂洞。大部份的確頗像樣,小部分的地方我覺得怪怪的。像有個像涼亭的地方,裡頭是空的。我總覺得裡面該有圓桌和圓凳,石頭的或木頭的都可以。有些地面感覺頗新潮。「清越臺」匾額上的「越」寫的很奇怪,我都認不出來,是因為看了旁邊一個牌子,才知道那是「越」。連接湖兩岸的一個曲橋看起來也怪怪的,我總覺得那個扶手和地面都設計得不太對。不過這畢竟在美國,能看到這樣的中國庭園,已屬難能可貴了。而且這裡還沒完工,也許等完工再來看,會覺得好很多。

對了,進中國庭園前,老師說,這裡剛開幕時,她和妹妹來參加他們的活動。她看到其中的怪石覺得像水泥做的,但裡頭有專人解說,那是中國運來的。她們奇怪,為何要千里迢迢從中國運來呢?難道美國沒有嗎?得到的答案是,美國有,但只在肯塔基還哪州有而已,而且從那運來的話,費用比直接從中國運來貴,因為美國人工的價格太高。所以那些怪石都是從中國某條有名的河岸運來的。我聽了覺得怪石好冤啊,明明是石頭,卻被以為是水泥做的。我自己看了之後,終於理解為何老師一開始會以為那是水泥做的,因為顏色和形狀的關係。後來看了資料,那些怪石原來是來自江南的太湖石。

離開前,我們都去禮品店看看。這裡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在中國區,有類似青花瓷的瓷器、文房四寶、仕女圖書、小石獅、小龍座等,甚至有一堆用中餐館外帶餐盒、幸運餅做的裝飾品。雖然中國庭園用了正體字,禮品店卻有東西用簡體字,有個「夢、愛、笑、能」磁石組就用簡體字,而且我不懂為何要選這四字。我特別有興趣的,是這裡有一系列美國名人的娃娃,像華盛頓、富蘭克林、馬克吐溫、安迪渥荷等。但我沒買,免得最後都堆灰塵,讓人打噴嚏、過敏。

我們這裡到漢庭頓圖書館要開一個多小時,七十多歲的老師一路跟我們講話,然後帶著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又開一個多小時的車回來,連我在車上都有點昏昏欲睡了,老師卻還精神奕奕,真是佩服她的好精神和好體力!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基因檢測發現我的配偶是我表親

前不久看到一個 新聞 ,一對目前結婚十七年、有3個小孩的夫妻,在結婚十年時做了基因檢測後,才知道他們是表兄妹。我後來再查一下,發現這種狀況並 不 罕 見。 我們家的基因檢測結果,一開始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小孩的爸爸媽媽是我們沒錯,沒有從醫院抱錯任何一個小孩,小孩共享50%的基因也沒錯,直到我發現某人出現在我的表親列。 我們四個人有不同數目的表親,以我的最多有1501人,以關係近遠排序。我看了前幾頁之後,突然有點不耐煩,想看一下最後一頁的表親是多遠的關係,點下去之後,赫然發現最後一個是某人!上頭顯示他是我的遠親,共享0.08%的基因。在他前面的一個表親是住在美國的菲律賓人,共享0.13%的基因,是我的fifth cousin,照中文說,就是十二等親。所以某人比十二等親還要遠。 公婆知道後,非常意外,因為不覺得我們兩家會有關係。我爸那邊的祖先是清朝乾隆中葉176X年來的,而公婆都是1949年來台灣的。公公問我,我們家族在遷到廣東前住哪?我也想知道,但我家族譜只有在粵東的來台前地址。好吧,那大概兩百年前是一家,也許兩家有人通婚了。畢竟閩粵贛交界處是客家原鄉,或許我們祖先從北往南移居的過程中有經過公婆某一家的家鄉? 高中生聽說我們是表親,感覺非常不適。我跟他說,照中華民國民法,六等親內不得結婚。我們已經超過兩倍,非常遠了,遠到上面好幾代的祖先都互不認識,沒有法律問題。至於美國,很多州規定first cousin不得結婚,如果結婚,婚姻無效。但加州是允許first cousin結婚的。Distant cousin沒有任何問題。 照我們兩家過去看似沒有交集的歷史,居然最後有血緣交集,那夫妻兩家都是久居台灣的人,是表親的機率應該大很多。在我研究我的血液疾病時,看到 苗栗為恭紀念醫院的陳振文醫生 說:「這可能是客家人的民族性較團結,也很少和外族通婚,因此有海洋性貧血的基因較容易保留下來代代相傳,而苗栗縣多為客家族群,相較下盛行率也較高。」就我所知,我的最近兩代都是客家人沒錯。雖然我的兩邊家族有若干人的確世代住在苗栗,但美國醫生說我的貧血不是海洋性貧血,我很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以前聽說有婚前篩檢,但沒當一回事。現在覺得婚前的基因檢測其實滿重要的。因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跟配偶是否有有問題的隱性基因,一旦它們結合變成顯性基因,問題就嚴重了,例子之一是歐洲皇室...

蜜蜂住進排油煙機裡

這幾天在臉書上回顧去年我們家被蜜蜂入侵的照片,也看到有人在臉書上詢問蜜蜂在房子上築巢的問題,於是想起去年的經歷。事隔一年,現在終於可以平心靜氣地回顧這件從沒預期到的事。 無意中看到蜜蜂大舉搬家那天是學期的倒數第二天。因為當時Armstrong Garden Center有折扣,所以我先去買了一些植物之後,再去學校接小孩回家。小J當天去同學家的期末派對,所以我跟小P回家。小P進屋裡後,我把植物搬到後院,然後就看到一大群黑麻麻的蜜蜂在我們後院,往側門的通道前進,牠門數量多到讓我想起卡通和電影裡,有人用棒球打到蜂窩,然後一大群憤怒的蜂傾巢而出的景象。我當時並不知道牠們在搬家,因為怕被叮,只能在後院待了一個多小時。但是牠們群聚之地是我回屋裡的唯一路線,最後只好硬著頭皮,在牠們數量減少時,屏住呼吸慢慢地經過那個地帶。 回到屋裡後不久,我懷疑我有幻聽。我一直聽到昆蟲的聲音。一開始,我以為我把蒼蠅帶到屋裡了。直到我終於看到那隻小昆蟲,我才發現我弄錯了,是蜜蜂跟著我進到房子裡,不是蒼蠅!若只有一隻,我會想辦法把牠弄出去,何況之後看到不只一隻! 最最恐怖的,莫過於煮飯時,我不時看到蜜蜂從排油煙機裡飛出來。這個發現讓我錯愕莫明,因為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抬頭仔細看了排油煙機,上頭的縫隙應該沒那麼大呀!而且我聽到排油煙機裡有奇怪的沙沙聲,感覺有東西在裡頭移動,難道是蜜蜂在裡頭亂飛?不只是這些,有時似乎有東西從排油煙機往下掉,幫我煮的東西「加料」,這實在太太太恐怖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都快要驚聲尖叫了。 從排油煙機飛出來的蜜蜂,後來都貼在水槽前的窗戶玻璃上,像是想要出去。煮完飯後,我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往牠們身體底下伸過去,讓牠們的腳抓在筷子上,然後我就這樣一隻一隻小心翼翼地送到後院去。但是有更多蜜蜂不知道怎麼進來的,牠們在玻璃上看著外頭又逃不出去後,就絕望地死在窗台上。持續看到一堆蜜蜂死在眼前,其實滿令人崩潰的。 這種情形持續了幾天,我們實在不堪其擾,我都不敢煮飯了,免得一開抽油煙機就要驚動一群蜂,但這主客關係是否錯亂了?某人說要找殺害蟲的公司來殺蜜蜂,我說不要,牠們是益蟲,美國的蜜蜂已經減少很多了,我們不該隨便殺蜜蜂。於是他又找了養蜂人的資訊,問到半小時要價$150,他要我打電話找他們來。 這價錢實在不是普通的貴,從沒找過一種服務開那麼高...

庭院改造中

春天,對美國人來說,是改造院子景觀的重要時節。除非是租房子或住在公寓,一般而言,住在美國的好處,是擁有自己的院子,可以在自家擁有一片自己想要的花草景觀。 有天我到隔壁的社區散步時,發現許多人家都趁假日在院子、車庫裡勞動,小孩則在一邊玩耍。他們處理完院子或車庫的雜物後,就把三個不同類的大型垃圾桶拉到路上,等待次日的垃圾收集日到來時,垃圾車會來,然後有工人把垃圾清掉。據說這是典型的美式生活,而且感覺不錯。 許多中國人到了美國,也融入這樣的生活。像劉大任就在他的書裡三不五時提到他種的花,孫觀漢則有菜園。過去在台灣的時候,公公總是在實驗室裡忙碌,現在他則是三不五時在院子,以及租來的菜園裡,繼續他的實驗,只是這回,變成有機實驗了。 由於我們的屋齡較短,在加州這種住宅密集的地方,院子顯得相當小,但不妨礙我們享有庭院生活。前任屋主是孟加拉人,在院子裡種了不少香草和蔓藤類植物。關於香草,經過婆婆的指點,我只能辨識其中一種是薄荷,其他不識。至於蔓藤類,我一點都不喜歡,趁著最近天氣逐漸溫暖,陸續把那些蔓藤類除掉。不過,還是有些頭疼的問題。像是之前的凍害,使得菊花和朱槿整株枯萎,固定幫我們除草的園丁認為它們只是凍傷而已,沒有死掉,但至今都還沒發青,我覺得凶多吉少,而且有礙景觀。朱槿在凍傷前,有許多白蒼蠅依附在葉片後面,公公有次看了,跟我說這是非常棘手的狀況,現在葉子都沒了,暫時不用處理,但不表示可以安心,因為我不知道白蒼蠅會在什麼狀況下出現。另外有一叢灌木,生長已久,我奮力半天都拔不了,據說得花錢請園丁擇日處理。 為了讓我更瞭解院子裡的事務,公婆帶了三色菫花苗,來幫我評估院子的改造計畫。婆婆說,許多美國人此時都忙著在苗圃採購,很多人都是一年換一次院子裡的植物。我覺得這樣太累了,如果能一次弄到滿意,我寧可過個幾年再逐步換掉一些植物,不需要每年大規模改造。婆婆跟我的看法相同。 至於院子裡的植物,雖然是自家財產,但不表示想種什麼,就能種什麼。很多社區都有規定,若不遵守規定,房子甚至可能被沒收,因此在改造前,都要先瞭解社區的規定。像要種竹子,很多社區都規定要經過社區委員會和鄰居同意,因為這種植物的根很容易亂竄,不只在自家院子裡到處生長,甚至會長到鄰居家去,侵害別人的權利。像這種跟蔓藤類一樣棘手的植物,我自然不會碰。 目前我陸續種了蔥、蒜和薑。大概因為種的位置沒有充分的陽光,因此至今只採收過葉片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