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診室的最後三小時，上司打手機問我：「還在那個人肉市場啊？」我痛到有氣沒力地說：「是啊！」「笑都笑不出來了吧！」我只能在心裡發出一個「嗚」。四周盡是中老年人的嘶吼或談話聲，鬧烘烘地，我的意識忽遠忽近，哀求著一針止痛劑。生死不足惜，但我怕的是痛。
從急診室出來之後，還自嘲，真不錯，該做的檢查都做了，這種價錢比萬芳醫院那種一千多又沒檢查什麼的健康檢查划算多了。即使急診的醫藥費已經比門診貴多了。
雖然被交代要回診，拖了好一陣才敢去看門診。果然才說幾句話，醫生就說要做兩項內視鏡檢查，我當場像被轟了一槍似的，說不出話來。想辭職的念頭，第一次浮現。醫生當時用的句子約莫是：「照個胃鏡，好不好？」之類的。還有徵詢的意思，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心裡低泣，仍得答應。第一次照胃鏡是大四的時候，萬芳醫院的醫生向來不太顧病人的意願，馬上宣布，立刻就排了我的照胃鏡時間，毫無討論的空間。不到一年後，在南部的高醫，更慘，醫生聽了我說才照過胃鏡不久，依舊堅持我得做胃鏡檢查，不管我說一年內不是不用再照嗎？然後我就不去看腸胃科了。直到今年。
照胃鏡的前一天，忙得不可開交，大概算是最忙的關口。不斷在電話和電腦間來回，連喝水的時間都不多。即使想準時下班，卻不可得，因為工作急著要交出來。那晚拖到不能再晚，為了避免我第二天晚進辦公室，把東西大致完成才離開。按照規定，我得在晚間九點服一劑藥，但那個時間我根本還沒到家，更沒吃晚餐，根本不可能服藥。睡前覺得自己工作成這樣真委屈，第一次哭了。
檢查的時間被安排在週六，或許護士以為大家那天比較有時間。對別人說是如此，對我卻不是，那天仍是我的工作日，我還得問我能否在上班前完成檢查。第二天空腹到了檢查室。赫然發現老老少少都有，雖然不能說扶老攜幼，但仍有一個像我這種年紀的女生。看來現代人文明病的徵兆多半來自腸胃吧？吞了一口怪怪的藥，被打了麻醉針，口中被灌麻藥，護士無意間將麻藥管子碰到我的嘴唇，讓我很怕有其他疾病感染。麻醉針真是最痛的一種，至今還在我的手臂隱隱作痛。
開始檢查前，突然憶起第一次照胃鏡時的事。彷彿每次到了這種時刻，我總被逼著不得不回顧自己這個小宇宙，看看自己這些年來是怎麼摧殘這個生命系統的。上回因此猶豫究竟要不要去念研究所，我已經在大學階段如此要求自己的意志、苛待自己的身體，還要再來一次嗎？別人做不到的事，或許對我不是難事，但是我失去及付出的，恐怕也不是別人可以想像得的。
若說人生是不斷地接受考驗、面對磨難。或許我要被考驗的，不在於「事業」或「成就」這一項眾人花盡心力追求的，而是「健康」。我的條件和狀況無法和其他人同一而論，normal guide對我不適用。就像看年度運勢時，別人或許注意關心的事情是否順遂，我該注意的是究竟哪些會有困難，那是我接下來要面對的課題。無疑的，不用別人說，我自己心知肚明，如何在成就和健康中間拉出一條平衡線，將是這一兩年持續得進行的要務。
我要的是純粹、專注、進步、安靜、自由。今年照著自己的心意，把許多煩擾已久的人事物毫無留戀地割捨，有些甚至該是去年就拋離的，至今仍不後悔。我要的層次跟別人不一樣，許多人在意的事物，在我眼裡毫無價值可言。我可以不在乎別人，但我無法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警語猶在耳邊，此時才會想起。處在人肉市場的時候，才會發覺自己是多麼無力與無助，任人宰割。醫生差勁，但自己落到別人手裡，為了怕對方有個疏失，只得忍氣吞聲，儘管平時可以流暢地批評醫療體系是多麼草菅人命及性別歧視，此時只能咬緊牙關，悲憤不語。
照以前的個性，我大概會跑去念個醫學院吧。但這個年紀已經晚了，而且找到喜歡的行業，似乎不必這樣賭氣。最終應該是回歸自己的照顧，試著調整作息，試著不要在日出時就寢、晝伏夜出。許多事不用別人說，我依舊會去做，只是得重新找個方式安排自己的生活，不想要一根蠟燭Ｎ頭燒，饒了自己，過得輕鬆一點，不要沾手無關緊要、無所助益的人事物。讓我成為自己的個體，而不是任人宰割的一塊肉。
從急診室出來之後，還自嘲，真不錯，該做的檢查都做了，這種價錢比萬芳醫院那種一千多又沒檢查什麼的健康檢查划算多了。即使急診的醫藥費已經比門診貴多了。
雖然被交代要回診，拖了好一陣才敢去看門診。果然才說幾句話，醫生就說要做兩項內視鏡檢查，我當場像被轟了一槍似的，說不出話來。想辭職的念頭，第一次浮現。醫生當時用的句子約莫是：「照個胃鏡，好不好？」之類的。還有徵詢的意思，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心裡低泣，仍得答應。第一次照胃鏡是大四的時候，萬芳醫院的醫生向來不太顧病人的意願，馬上宣布，立刻就排了我的照胃鏡時間，毫無討論的空間。不到一年後，在南部的高醫，更慘，醫生聽了我說才照過胃鏡不久，依舊堅持我得做胃鏡檢查，不管我說一年內不是不用再照嗎？然後我就不去看腸胃科了。直到今年。
照胃鏡的前一天，忙得不可開交，大概算是最忙的關口。不斷在電話和電腦間來回，連喝水的時間都不多。即使想準時下班，卻不可得，因為工作急著要交出來。那晚拖到不能再晚，為了避免我第二天晚進辦公室，把東西大致完成才離開。按照規定，我得在晚間九點服一劑藥，但那個時間我根本還沒到家，更沒吃晚餐，根本不可能服藥。睡前覺得自己工作成這樣真委屈，第一次哭了。
檢查的時間被安排在週六，或許護士以為大家那天比較有時間。對別人說是如此，對我卻不是，那天仍是我的工作日，我還得問我能否在上班前完成檢查。第二天空腹到了檢查室。赫然發現老老少少都有，雖然不能說扶老攜幼，但仍有一個像我這種年紀的女生。看來現代人文明病的徵兆多半來自腸胃吧？吞了一口怪怪的藥，被打了麻醉針，口中被灌麻藥，護士無意間將麻藥管子碰到我的嘴唇，讓我很怕有其他疾病感染。麻醉針真是最痛的一種，至今還在我的手臂隱隱作痛。
開始檢查前，突然憶起第一次照胃鏡時的事。彷彿每次到了這種時刻，我總被逼著不得不回顧自己這個小宇宙，看看自己這些年來是怎麼摧殘這個生命系統的。上回因此猶豫究竟要不要去念研究所，我已經在大學階段如此要求自己的意志、苛待自己的身體，還要再來一次嗎？別人做不到的事，或許對我不是難事，但是我失去及付出的，恐怕也不是別人可以想像得的。
若說人生是不斷地接受考驗、面對磨難。或許我要被考驗的，不在於「事業」或「成就」這一項眾人花盡心力追求的，而是「健康」。我的條件和狀況無法和其他人同一而論，normal guide對我不適用。就像看年度運勢時，別人或許注意關心的事情是否順遂，我該注意的是究竟哪些會有困難，那是我接下來要面對的課題。無疑的，不用別人說，我自己心知肚明，如何在成就和健康中間拉出一條平衡線，將是這一兩年持續得進行的要務。
我要的是純粹、專注、進步、安靜、自由。今年照著自己的心意，把許多煩擾已久的人事物毫無留戀地割捨，有些甚至該是去年就拋離的，至今仍不後悔。我要的層次跟別人不一樣，許多人在意的事物，在我眼裡毫無價值可言。我可以不在乎別人，但我無法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警語猶在耳邊，此時才會想起。處在人肉市場的時候，才會發覺自己是多麼無力與無助，任人宰割。醫生差勁，但自己落到別人手裡，為了怕對方有個疏失，只得忍氣吞聲，儘管平時可以流暢地批評醫療體系是多麼草菅人命及性別歧視，此時只能咬緊牙關，悲憤不語。
照以前的個性，我大概會跑去念個醫學院吧。但這個年紀已經晚了，而且找到喜歡的行業，似乎不必這樣賭氣。最終應該是回歸自己的照顧，試著調整作息，試著不要在日出時就寢、晝伏夜出。許多事不用別人說，我依舊會去做，只是得重新找個方式安排自己的生活，不想要一根蠟燭Ｎ頭燒，饒了自己，過得輕鬆一點，不要沾手無關緊要、無所助益的人事物。讓我成為自己的個體，而不是任人宰割的一塊肉。
留言